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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次在电影院遇见一点不像作家的作家马家辉,他不认识我,我就打听林青霞现在干嘛呢,他娇嗔说你们见我就为了打听林青霞,没人对我有兴趣。前几天他突然现身爱琴海,发了一条小红书问希腊让你想到什么书,我心中涌起一个猜想,该不是去参加那档宝藏节目吧?很快,《我在岛屿读书》官方小红书更新,发了一副定位希腊的风景,第三季真的开拍了!
七堇年连发几条微博,记录着拍摄的日子。最后在新闻上看到,节目组在希腊大使馆和希腊作家一起办了交流会,主要嘉宾没有变化,还是余华和苏童,喜欢看他俩斗嘴的观众又等到了。
最近很多人转发“余华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”,配以各种带有字幕的截图,很难说是不是余华本人说的,如果你看过这档节目,就会听到余华本人的回应:绝大部分不是,但,比他说的好多了!搞不好是抄苏童的。治不治得好别人不说,余华是一点精神内耗也没有啊。
如果你想看看真正没有内耗的生活是什么样,非常推荐去看《我在岛屿读书》,已经出了两季,在豆瓣分别有9.1和9.2分。它是一档由今日头条和江苏卫视联合出品的慢综艺,主要内容是几位作家在海岛上的书屋里一起读书、聊天、接待来访的友人。
第一季在海南的分界洲岛,书桌前的窗台像一幅画,暖阳并海风吹拂着棕榈叶。第二季在珠海的东澳岛,透明的书屋依着地势建在悬崖边,海浪拍岸,如童话一般。
两季的主嘉宾都有余华和苏童,第一季还有诗人西川,第二季换成了《收获》的主编程永新。往来无白丁,拜访过书屋的作家有莫言、阿来、叶兆言,也有年轻人熟悉的马伯庸、紫金陈。
我刚打开第一季时,最大的感受是对这些大作家们的想像破碎了。在文字里读到的余华是冷酷,用最平淡的口吻写下那么残酷的故事,看完睡不着觉;莫言是华丽的血腥,看得人惊悸;苏童是阴郁的,带着江南的潮湿……结果真人都是有趣的、有趣的、有趣的。一点不似许知远那般愁眉苦脸处处不适,反而是快快活活充满好奇,书屋总是被笑声填满。
点名余华这老顽童,第一季顶着个乱蓬蓬的鸡窝头,黑短袖配着大花裤衩和拖鞋就来了,完全不把观众当外人。平时站没站相、坐没坐相,读书时扭椅子上的姿势像在我家装监控。诗人欧阳江河来的时候,他还大惊小怪地戳破人家的“包袱”:你化妆了!
来了朋友总要揶揄他几句,他反以为荣,乐呵呵地讲他九十年代的时候一双拖鞋走遍全国的故事。只在上海碰过壁,因为穿拖鞋被酒店拒之门外了,机智的他让苏童和程永新先进去,送双鞋出来换上,他再大摇大摆拎着拖鞋进去。听描述都能想像酒店保安目瞪口呆的样子,如果他知道这人是《活着》、《许三观卖血记》的作者,怕是要当场怀疑人生。
苏童形容这种感觉叫“喜悦的崩溃”,你对一个作家的想像崩溃了,但心情是喜悦的,因为他们真实的样子比想像更有趣生动。莫言来的时候,也是先自嘲秃了一大块的脑袋,说自己曾经满头秀发。
不光是对作家这个职业的滤镜破碎,我还爱看他们无意间粉碎掉小红书式的精致生活滤镜。作家们都长着幽默而真实的嘴,有次节目组安排了沙滩上的篝火,还没走近他们就三言两语地吐槽起来,说生火取暖?三十几度的天生火取暖。哦、是要搞情调呀。最后远远的坐着,一个也不坐篝火边上。
还有一期节目组安排大家玩故宫出的故事书,他们刚看了个开头,便大喊没有耐心了,一点面子也不给要跳过看结果。原来不喜欢剧本杀的“土包子”不只我一个。
爱说实话好像是作家的共性,他们明明最会描写生活的美,却从不用虚构的美来粉饰生活。他们聊体育比赛,说去现场看不如转播,现场看乒乓球连球都看不着。
聊为什么开始写作,紫金陈毫不避讳地说他以前自己做盗版读书网站,用户看书,他抽一分钱广告钱。最后网站没开下去,他发现东野圭吾的书赚得最多,于是走上了自己写悬疑的道路。提到钱他的眼睛射出精光,只能说还好他的网站里没放PO文。
我喜欢听他们在节目里谈过去,有苦有乐,一件小事也可以描述得非常有意思。年轻时他们没有条件,聚在一处写作,连独立的房间都没有,灵感正迸发着,看到身旁一个大老爷们十分膈应,最后在两人中间挂副日历解决。余华说最烦人的是莫言,写到激动处会抖腿,一间屋子的崔京生愤愤地说自己本来也应该是个大作家,都怪莫言让他没法专心写作。这事讲到莫言来才解密,原来他写作时听歌,写入迷后身体就交由旋律控制。
比他们条件更艰苦的阿来,十几岁时还被扔在山间地里自由生长,读小说是在人家糊墙的报纸上,墙面上的看完了,结尾糊在天花板,他搭个架子爬上去仰着头看。
这样的日子里,他们把所见的一草一木,吃到的好东西,统统津津有味地写进书里。余华总结说美和穷富无关,美是一种感知力。他们谈起文学也不是像上课那样严肃的讨论意义,而是争先恐后讲起印象深刻的细节,某个画面某处闲笔因何栩栩如生,听着听着我领悟到阅读真正的力量——潜移默化地赋予人感知真实和发现美的能力。
史铁生是唯一没参与却常常出现在节目里的名字。你一定常听“余华让史铁生守球门”的段子,余华打着“别人一定不敢冲着他踢的主意”,让双腿残疾的史铁生给他们的足球比赛当守门员,无耻至极不说,比赛最后居然还输了。
△出自余华《篮球场上踢足球》
节目里余华还提到有次一起坐火车,他故意爬到上辅,把史铁生留给八卦欲旺盛的路人,看害羞的史铁生什么时候能承认自己是作家,结果史铁生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写一点文字,对面:哦,记者!
除了这些广泛流转的趣事,他们回忆起史铁生的样子更多是认真。苏童说他常常背着史铁生天南地北地跑,永远记得他的体温,感觉自己背上背着一个“文学圣洁的灵魂”。
余华说史铁生给他写信分享好消息,末尾在信里感叹:“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。”一个受了如此苦难的人,对世界毫无恶意和怨言,而是充满爱。
他们频频提及史铁生,或许也是想印证节目里提出的那个问题:这个年代,文学和阅读的作用到底是什么。史铁生非常崇拜刘易斯,喜欢看他的短跑比赛,有次刘易斯输了,他看到刘易斯失落的表情,共情地写道:“如果不能在超越自我局限的无尽路途上去理解幸福,那么史铁生的不能跑与刘易斯不能跑得更快就完全等同,都是沮丧与痛苦的根源。”
可见痛苦从未消失,只是被超越了。再大的苦难,在乐观开阔的精神面前也可以化为虚无。后来刘易斯来中国,特地送了史铁生一双自己的跑鞋,史铁生从未向人炫耀,还是余华去他家玩看到了鞋才知道。
这即是真正能抵抗精神内耗的干货——所谓内耗,无非是大脑为一些可大可小的烦恼搅扰,通过阅读或是文学扩大精神世界,那么烦恼的相对体积就变小了。作家们个个自如坦荡的姿态便是最好的证明。
前两季节目看完后,我记下了一张长长的书单,去搜索时发现这些书在电商平台的销量在短期内有了明显的提升,很多人因为看节目重拾长阅读的习惯,顿时为这档节目的影响力高兴起来。在这个凡事讲功利的社会,阅读文学毫无短期显见的作用,用来消磨时间也不如短视频逗乐,就算是作为文字工作者的我,偶尔也会陷入文学是不是行将就木的怀疑。以往不是没有好的读书节目,都没有《我在岛屿读书》这样平易近人,让观众在轻松愉快中被潜移默化的“劝读”。相信这“毫不费力”的背后,今日头条一定做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努力。
《我在岛屿读书3》定位在希腊的第一条小红书,配文是“当那初升的有玫瑰色手指的黎明呈现时”,出自《荷马史诗》。拍摄地克里特岛是个有文学地标意义的地方,古希腊神话中,宙斯和情人欧罗巴生下了米诺斯,米诺斯在克里特岛建立了米诺斯文明,整个古希腊文明都由此起源,提到它的西方文学巨著数不胜数。
余华、苏童和西川曾在节目里兴奋地用西方文学名著排了一个足球队,如今终于《岛屿》做出了新的跨跃,走出国门跟私募做股票靠谱吗,更近距离地与西方名著共感。肯定会有希腊作家出现,也会有另一个角度领我们重读古希腊故事。今日头条这档节目走得越来越远,去到西方文明的发源地克里特岛,我们的思绪随着这些作家的畅谈也越飘越远,它是一次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新尝试,给观众与文学之间建起了一座跨越大洋的桥梁。